中點
Antonio x Lomano Vargas
02.
「我覺得沒問題……」 「啥?!該不會是說變裝成黑衣人混到舞會中沒問題吧?」 「呃……」居然全部被看透了。 「呵呵呵,羅維諾你太小看自己啦!」 羅維諾從洗衣大嬸不懷好意的笑容中警覺到危險,他緩緩倒退一步,打算開口謝謝對方的幫忙後,就立刻轉身落跑。還來不及行動,羅維諾突然就被大嬸用力推進旁邊的更衣間裡,天呀,非禮勿視非禮勿言啊!──羅維諾趕緊矇起眼睛,深怕一不小心就看見什麼不該看的。 「傻小子,什麼都沒有啦。」 「嘖。」瞬間覺得有點可惜。 這房間用來擺放公爵夫人穿過的衣服,她奢侈浪費的程度由此可見,每件只要穿過三遍的衣服全都會放入儲藏室裡不見天日,羅維諾對整個房間堆滿衣櫃和衣服的情境不經瞠目結舌,洗衣大嬸搖搖頭說道:「這樣的房間還有三間呢。」 洗衣大嬸命令羅維諾站在原地不准亂跑,她翻箱倒櫃許久,才滿意地捧著幾樣物品回來。接下來的時間對羅維諾而言簡直是生不如死,他真想問神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,永遠逃不出這該死的女裝詛咒。 他永遠也忘不了西班牙的神情,活像見到什麼可怕的吃人怪物,整個人全嚇傻了。羅維諾在心中痛罵洗衣大嬸幾千遍,居然要他穿上雪白紡紗的飄逸長裙、戴上棕色的長假髮和一堆雜七雜八的首飾,害他變成一副人不人、鬼不鬼的樣子。 但最該去死的還是混帳西班牙。 「……妳要帶我去彩虹的盡頭嗎?」 「白痴啊你,混帳西班牙快點握住我的手!」 胸口傳來陣陣刺痛,彷彿有把刀在心口劃出一道無形的傷痕,羅維諾很熟悉這樣的痛覺,每當他看見安東尼奧自戰爭後返家,渾身傷痕累累;每當他知道安東尼奧又默默為他承受多少責罵時。 心,是從什麼時候開始。 ──會為了另一個人的一切感到痛、感到不捨。 安東尼奧恢復神智,立刻抽回手,扶著欄杆站起身,笑問羅維諾為何穿成這副模樣。羅維諾只是沉默地注視著安東尼奧,拼命壓抑雙眼溢出的濕潤,為什麼到了現在他還是如此逞強,就只是為了給自己一絲絲的安心。 毅然決然,覆上那雙永遠保護他的大手。 「我們走吧。」羅維諾輕聲說。 沒有故事驚心動魄的情節,像是少女英勇地打倒敵人,少年機智找到出路,他們只是手拉著手,悄悄穿越後花園的蟲鳴,踏著月光灑下的小路,抵達大門時,衛兵正打著瞌睡,他們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就通過。 洗衣大嬸已經幫他們準備好一台運貨的篷車,也餵好馬匹的飼料。羅維諾本來想自己駕駛,讓安東尼奧滾到後面好好休息,但兩匹馬完全都不理他,讓羅維諾氣得差點想拿番茄砸死這兩隻畜生,但一旁的安東尼奧接過韁繩,輕輕一甩,兩匹馬便踏著穩健步伐前進。可惡,這兩隻欺惡怕善的馬。 「這是逃亡耶,我們會不會遭受天譴啊?」安東尼奧襯著月光的臉龐,淡然地笑。 「白痴,世界上才沒有那種東西。」羅維諾翹起鼻子,擺出一副嗤之以鼻的不屑模樣,他偷偷將緊握至泛白的手指藏起,佯裝毫不在乎。 盲目的信念,他明白。 「他可以離開這裡嗎?」當喃喃說出這番話時。 洗衣大嬸只是摸摸他的頭,輕輕地說:「謝謝你,羅維諾。」 根本不敢想像未來會怎樣,後果又會是如何,也許女王發現安東尼奧消失後會大發雷霆、局勢不好也許他們外出會遇到大麻煩,縱然他多麼明瞭此刻的所做所為,根本是無可救藥的危險行為。 但那股盲目的信念還是讓他對安東尼奧伸出了手。 「我的手還害怕的直發抖呢……」安東尼奧輕喃。 「什麼?!你!」羅維諾急忙想抓起對方的手確認。 「哈哈,我是在說你啦。」 羅維諾瞧見反被對方包覆的雙手,接著是安東尼奧太過欠揍的燦爛笑容,下一刻他爆發出震動篷車的怒吼:「混帳畜生西班牙!!!──」伴隨著各種碰撞聲,迴盪在沒有燈火的道路上。 蓄積的壓力一口氣爆發出來,忘記對方是傷患,羅維諾用力抓起他的領子搖晃嘶吼「笨蛋!你被我害慘了耶!我們沒有錢、沒有食物,什麼東西也沒帶!接下來你只能餐風露宿,每天啃野草,被女王抓到後被關禁閉!為什麼你都不問……」 他們不是童話故事的主角。 更不可能會有彩虹的盡頭、可以實現的願望和永遠的幸福…… 這是逃亡,一場沒有明日的逃亡。 盲目信念導致衝動行事,衝動行事後而走向毀滅,所有事情在羅維諾的腦袋裡轟轟作響。他怕,好怕只要看安東尼奧一眼,關於盲目的信念、他的自私、還有那封來自遙遠故鄉,藏在他口袋裡的信……所有秘密都會被揭穿。 「不用擔心啦,羅維諾,有親分在嘛。」 「笨蛋,你果然是蕃茄笨蛋……」 安東尼奧笑嘻嘻地將羅維諾摟進懷裡,羅維諾貼近對方厚實的胸膛,聆聽沉穩的心跳聲,感受到正輕撫著他背部,那雙寬大的手。 一句話就令他冷靜了下來。 羅維諾怯生生地抬起頭,安東尼奧受傷的左眼戴了眼罩,而另隻眼仍溫柔地直視著他,像包容所有川河的海洋。 一場過去與現在交織而成的不可思議夢境。 羅維諾模模糊糊地想著,無論是離家出走或是回家鄉,他有好幾次搭乘篷車的經驗。荒涼小路、悶熱的篷車和停轉的空氣,他總是閉著眼抱膝,隨著車子的震動搖搖晃晃,曾經聽起來特別孤單的輪子嘎嘎行走聲,現在卻顯得特別輕揚。 羅維諾環顧四周,想找出是哪裡不同,卻不經意地與那人的視線交會,安東尼奧彎起唇角笑說:「嘿,我從來沒跟羅維諾單獨出來旅行耶。」脫離常軌的一句話,瞬間讓他焦慮的情緒找到出口,羅維諾噗哧笑出:「喂,這是現在該思考的事嗎?」 興奮的情緒被莫名挑起,羅維諾趁安東尼奧不注意,一把搶過韁繩。從未學過任何馬術的他,只會用力甩著韁繩。馬蹄倏地加快速度,兩匹馬在黑夜裡奔馳,夜風呼嘯而過,羅維諾痛快的大笑。 「喂──羅維諾,想去哪裡呢……」 「還用問嗎……當然是去……」 狂風將語句刮成各種碎裂的單音,安東尼奧聽不清楚對方說了什麼,他只見羅維諾嘴唇又張又合,他依舊猜不出任何意義,最後羅維諾搖搖頭,綻放了一抹最明亮的笑容。 去哪裡?他們還能去哪裡── 童話故事裡的少年已經失去所有。 他所僅剩的,只有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彩虹盡頭。 『親愛的羅維諾哥哥: 你過得好嗎?有沒有好好吃飯?自從哥哥被西班牙哥哥帶走以後,我們就好少機會能夠見面,喔對了對了,今天我寫這封信不是問哥哥你有沒有吃飽,雖然西班牙哥哥說你每次都偏食,只吃蕃茄。 他們說「時候到了。」 我不懂什麼是「時候到了」,我問,他們卻只反覆地跟我說「時候到了、時候到了。」我還是不懂,被他們一大群人團團住,每個人都只重複那幾個字,我害怕地哭了出來。最後還是他們哄著我,希望我能夠寫封信告訴哥哥你這件事。 時候到了,義大利獨立的時候到了。』 * * * 白痴、白痴、我這個白痴!! 羅維諾緊捂著嘴,面色發青的倚靠在篷車的欄架上,安東尼奧輕拍對方的背部,想舒緩他的不適,但看來效果有限,從胃裡湧上的陣陣噁心感還是讓羅維諾頭暈目眩。 他的威風只在剛開始,隨著馬車狂奔的強烈震盪,過沒多久,羅維諾就像被人丟進河中的漩渦,眼前所見的景物都在不停地旋轉,害他差點把吃進的東西吐出來,但羅維諾仍倔強的不肯交出韁繩,直到安東尼奧輕喃嘆道:「……別逞強讓我擔心嘛。」 這句話是我該對你說的吧,混蛋! 像被捉住某個弱點,羅維諾惡狠狠地瞪了安東尼奧一眼後,才默默鬆開韁繩。安東尼奧咧嘴一笑:「這才是乖孩子嘛。」這句話差點讓羅維諾抓回韁繩。 雖然篷車的速度減緩,荒涼的小路依舊顛簸,羅維諾臉色發白的坐在一旁,安東尼奧也顯露出疲態,因此當他們看見遠方鵝黃色的燈光時,就像是迷航的船艦看見島嶼,欣喜不已。 一座殘破的小酒館,佇立在荒煙漫草中 懸掛在門上的破爛木板潦草寫著酒館的名字,被風吹得啪答作響。斑駁的外牆爬滿青藤,半掩的厚重木門透出一道黃澄的光線,裡頭傳來悠揚的吉他樂音,高亢嘹喨的歌聲,人們隨節拍踏著舞步,喧嘩熱鬧的像在舉辦慶祝活動。 又累又餓的兩人急忙推開大門,吵雜的鬧語剎然寂靜。 才剛踏進一步,酒館內的所有人都將目光聚集在他們身上。兩人身上顯眼的貴族衣飾,簡直是向眾人宣示他們是兩頭待宰的肥羊,群眾的眼神從疑惑漸漸轉變成惡意的打量。 四周瀰漫著竊竊私語,安東尼奧悄悄將羅維諾護往身後,但這總讓事情變得更糟糕的惹禍精,此時也不例外的來插上一腳。羅維諾被擋在安東尼奧的身後,卻探出頭大聲叫囂。 「王八蛋你瞪屁!自以為眼睛長得很大啊!」 「喔唷?~~這小妞還挺嗆的嘛。」 關鍵詞出現,羅維諾愣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扮,假髮早就因悶熱而拿下,但沒有攜帶替換衣物,他還是穿著那飄逸的雪白長裙…… 「去死吧!!!你這畜牲!!──」 轟然巨響,壯碩的大漢向後倒去,羅維諾捂著因撞擊而發疼的額頭,揚起勝利的諷笑:「哼哼哼,你剛剛叫我什麼啊?!白痴!」 原本單純看熱鬧和笑話的人們,開始有了忿忿不平的情緒,羅維諾絲毫沒察覺到週遭氣氛的轉變,得到第一勝的他充滿自信,大聲嚷嚷著要下一個白痴快點滾出來,安東尼奧急忙上前制止羅維諾的挑釁。 突然,人群中自動讓出一條路,有名美艷的女子優雅的漫步走出。一頭波浪般流洩的黑髮,隨著步伐搖擺的鮮紅舞裙,髮梢佩帶一朵艷放的玫瑰,她嬌笑道:「今晚是我們吉普賽人的宴會,看你們的穿著應該是貴族吧,我們這裡可不是什麼皇宮跟城堡……敢來打攪我們的興致,可知會有什麼下場嗎?」 女子的話引起周圍的共鳴,群眾們相互交頭接耳後,不少男人捲起袖子,向他們圍攏過來。退路被截斷,每個人都帶著戲謔的譏笑,羅維諾才剛意識到不對勁,就有一個過大的力量猛然將他往後拉,下一秒,那個高大的身影就護在他身前。 遮擋任何傷害,從小到大仰望的背影。 安東尼奧悄悄握了握他的手,羅維諾明白這無語的訊息,彷彿聽見對方輕聲說:「別擔心,我會處理好的。」一發生什麼突發狀況就只知轉身逃,羅維諾望著自己不知何時拉起對方衣擺的手,背後的位置,他的庇護。 「我們無意打擾,原本只是想借宿一晚,既然您不方便,我們立刻離開。」安東尼奧鞠躬表達歉意,禮貌且不失敬意。 「說來就來、說走就走……誰知道你說的話是真是假?」女子撩人地勾勾手,但說的話冷得駭人。 一觸即發的危險局勢,女子盈盈笑意裡沒有任何暖度,在這個眾人沉默、劍拔弩張的時刻,羅維諾突然奮然衝出,擋在女子面前,他回頭心急大喊:「西班牙,你快逃呀!這裡有我擋著,你快點逃!還楞在這裡幹嘛!他們就要把你殺掉了!」 肅殺的氣氛突然顯得很可笑,所有人愣在原地,過一會兒,不約而同的哈哈大笑起來。 女子笑彎了眼,纖白的手甚至輕擰他的鼻頭,神情像暖陽雪融般愉悅。「呵呵,孩子你也太可愛了吧,他根本不用你保護。至於後面的先生,請收起殺戮的眼神吧,我們只是在慶祝,衝突是不必要的。」 情況轉換快速到好像在演戲,原本憤怒的人們跟自己勾肩搭背,音樂重新奏起,有好幾名女孩對著他們甜笑。女子將兩大酒杯放在他們面前,眨眨眼笑說:「相逢即是有緣,小兄弟的勇氣讓我們大開眼界,喝光這杯的酒,我們就是朋友了,歡迎參加我們的慶祝會。」 「不好意思,他還不會喝酒,就由我代勞吧。」 羅維諾根本沒有回答的餘地,安東尼奧直接舉起那酒杯,一飲而盡,周圍的人皆用力鼓掌、稱讚他的好酒量,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時,兩人就被捲入狂歡的慶典之中。 歡笑,拍手,呼喊,放縱。 不需要刻意的學習,只要自由地交付靈魂,了解逝去的時光不返,身體就會自然地擺動,歌誦快樂。羅維諾很快地融入,即使是不曾聽過的異國曲調,也能跟著大聲哼唱,安東尼奧被幾個姑娘拉進舞池中央,轉圈又轉圈。 有多久沒有如此,不用煩惱,只要享受。 羅維諾正興高采烈跟著音樂打節拍,驀然有雙手從身後貼近,感覺到有人倚靠上自己的肩頸,他聞到那吐息間的濃濃酒氣。 「你喝醉了。」羅維諾回首蹙眉。 「我沒有醉,只是兩大杯酒,怎麼可能會醉嘛……」安東尼奧漲紅著臉說道。 「老唸我逞強,你自己還不是一樣。」 「我不能讓羅維諾你喝酒!」 「啊?」 他的身體硬是被反轉,與安東尼奧漲紅的臉面對面,寬大骨節的手指正沿著自己的脊椎向上輕撫,撩起一陣陌生的戰慄,羅維諾嚇得想推開安東尼奧,但被箝制在懷抱中,根本無法逃脫。安東尼奧托起他的後腦勺,瞇著眼像失去焦距,毫無預告,有個熱軟的事物不容拒絕地相接,羅維諾腦中一片空白。 「就說不能讓你喝酒吧……」安東尼奧含糊地說完話,就醉倒在他懷裡。 嘴腔裡還殘留那人用舌慎密舔過的滋味,濃烈的、甘甜的,連發燙的雙頰都留著他輕捧的觸感,羅維諾懷疑沒喝酒的自己是否也醉了,不然怎會感覺四周天旋地轉。 「那杯酒裡有加了我們吉普賽人祕傳的催情秘方嘛。」 不知何時,頭戴玫瑰的女子來到身旁,輕晃酒杯,她望著倒在他懷裡的那人。羅維諾揚起驚恐的雙眸轉向女子。什麼?!他有沒有聽錯!! 女子綻笑說:「瞧你害怕的樣子,這只是一些放鬆心情的藥草罷了,我看他好像有不少壓力,你們逃亡的日子啊,可沒多少時刻能像現在笑囉。」最後的一句話瞬間把他推回冷冷的現實,羅維諾吃驚地問:「妳為什麼知道……」 「如果我說是天上的星星告訴我,你信不信?」 女子開玩笑的語氣,蘊含不易察覺的滄桑,羅維諾沒有開口問她為何知道,心底描繪了一幅風沙瀰漫的風景,有個民族正從日暮之處走來。 吉普賽人,流亡的等義詞。 沒有人知道他們來自何方,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將去往何處。 流浪彷彿是在他們血液和靈魂中的古老銘印,次次輪迴,嬰孩睜開剛出世的雙眸就知道,自己即將要展開一輩子的流浪旅程。再也沒有人比吉普賽人更了解流亡,只要錯身相交,他們就可以辨別浪跡天涯的同類氣息。 狂歡的宴會不知持續多久,時間早已過了午夜,幾個喝盡的大酒桶旁,所有人或躺或臥,幾乎都醉倒在地。吉他聲已經緩緩止歇,只剩在不知何處,某個女聲正對著月亮,以沙啞嗓音悠悠低唱古老情歌。 「你們是什麼關係?」女子曖昧輕笑。 「不是你想的那樣!」羅維諾反射性大喊,但維持擁抱的姿態,萬分沒說服力。 「呵,既然不是的話,那你說說跟他究竟是什麼關係吧?」她燃起一絲興味,剛剛故意逗著他玩,女子當然知道他們不是這樣的關係。 羅維諾歪著頭,不知該從哪裡說起,他們是國家的體現,沒有人可以真正了解幾百年潺潺流過的時光,對於他們而言的意義,戰爭的割讓而相遇,政治和國家利益等等的爭鬥、實在太過複雜── 傻笑、遲鈍、和偶爾的笨拙,那就是他認識的安東尼奧。 「這個遲鈍到不行的笨蛋叫安東尼奧……他養育我長大,呃……應該算是我的養父吧,老愛叮嚀我做東做西的﹔但有時候,他又像我朋友,我們會瞞著管家,一起偷溜出門,有時候他又像我的兄弟,保護常常闖禍的我,有時候嘛……」 說到好笑的回憶,羅維諾還忍不住比手畫腳敘述:「有一次在我還很小的時候,家裡來了好幾位士兵,我以為他們是壞人,要傷害這個番茄笨蛋。明明那時候我的身高只到士兵們的膝蓋,卻衝出去抱住那些人的腳,叫他趕快逃……」 「就像剛剛那樣?」 「呃,是啊。」結果同樣糗翻了。 「有沒有人說過?這位先生應該用不著你保護吧,是先別給他添麻煩才對,呵呵,瞧你剛剛的莽撞行事,簡直是主動招惹麻煩,被保護的你,還想保護他什麼呢?」女子故意取笑說道。 還想保護他什麼? 幾乎所有認識的人都說安東尼奧是倒了大楣,才會天天收拾他的爛攤子,從小到大幾乎都是安東尼奧在保護闖禍的自己。羅維諾再次聽見這諷刺的玩笑,他並沒有像從前一樣暴怒或口出惡言,只露出不易察覺的苦笑。 女子起身去替睡著的人們蓋毯子,羅維諾則試著移動安東尼奧到旁邊休息,無奈這個比他高壯的傢伙趴在自己身上,完全不鬆開雙臂,他只好困難地將移動至牆邊,就這個姿勢倚靠著牆、坐在酒吧硬梆梆的地板上。 羅維諾再度輕輕地推了推安東尼奧,但對方仍絲毫未有醒來的跡象,安東尼奧只稍稍移動身體,在他肩膀上覓到另個更舒服的位置,他收緊雙臂,像一隻候鳥終於尋找到棲息的枝椏,安心地睡去。 你這該死的傢伙居然敢做出這種、這種事! 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情,又讓羅維諾的雙頰升起高溫,面紅耳赤。「等你起來後,我絕對要揍你一拳。」羅維諾瞇著眼流露不甘,原本想捏對方臉頰的手,卻懸在半空中遲遲沒有接近。透過微斜的角度,倒進他的懷裡沉睡的這人,不知道做到什麼樣的夢,彎起唇角,他這完全放鬆的神情,自己又有多久沒見到了呢。 「混帳,你總算笑了……」 沒有陰鬱、沒有隱瞞、一個燦爛如陽的微笑。 頓時心底有個地方被深深觸動,湧出想哭泣的衝動,哽咽的真實話語,唯有在無人注意的角落,他才敢低聲說出,對不起、對不起……我真的沒有什麼能力可以保護你什麼。 「但我還是想保護……你的笑容……」 『親愛的菲利: 你過得如何?我過得普普通通,每天還是有一堆家事,你別聽那個蕃茄笨蛋亂講,他才是個只吃番茄的大偏食笨蛋。 在這裡也有人帶消息給我,義大利革命的烽火已經醞釀。 是該回去了,我知道自己應該立刻趕回去,很抱歉做這麼任性的要求,但是請再給我一點時間,一點點的時間就好。 我會儘快趕回去。』 20091025PM0335 這篇原本是上禮拜跟前篇一起更新的,結果…orz 我現在好煩惱文章的進度,呃,距離本子死線居然只剩一個禮拜多(淚目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