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明破曉時
Antonio x Lomano Vargas
Francis x Jeanne
03.
羅維諾慶幸安東尼奧沒有多加詢問,他才能夠成功地脫身,勉強趕上約定的時間。他遠遠地就看見法蘭西斯倚靠在一台白色的跑車旁,當他見到自己出現時,還故意裝出一臉意料之外的神情說:「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。」 「還不是某個傢伙一直在吵,害我收行李收到這麼晚才出門。」羅維諾假裝蠻不在乎的模樣,其實直到此刻,他都還在掙扎著是否該上車。荒謬的條件與好奇心兩者拉扯,連收拾行李的時刻都在不斷地猶豫,猶豫著是否該跳入這昭然若揭的陷阱裡。 然而,他依然選擇來到這裡。 羅維諾吞吞口水,連握著行李箱的力道都不由得加重了幾分,既然已來到這個地方,再退怯就是膽小鬼的表現了。 他滿懷戒心地坐上法蘭西斯的車,還故意把行李袋擋在胸前,十足不信任的姿態,法蘭西斯見他這副模樣拼命忍笑問:「幹嘛坐得這麼遠?還怕哥哥吃了你啊?」開車前還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,真是夠了!── 「那個地方離小鎮有段距離,你可以先休息一下。」法蘭西斯發動引擎。 羅維諾輕搖頭,轉首注視車窗外轉換的景緻,金黃又帶點醉人橙色是夕陽最美的時刻,汽車慢慢駛離小鎮,窗外由街景變成一片片綠色的田地,田埂邊的高大向日葵在風中搖曳,戴著大草帽的農夫仰首檢查果樹的成長。 回想起昨日的那段話,他仍然無法擁有真實感。 『小鎮郊外靠近森林的地方有座小莊園,那是我外祖父競標買來的房產,但是後來因為沒時間好好整建,最後就半荒廢在那裡。』 羅維諾無法理解法蘭西斯為何突然說出這番話,這跟這照片裡的女人以及安東尼奧無法唸完的那首詩有什麼關係?這些線索像湊不起的拼圖碎片撒落在地,無法還原整個事件的原貌。 『你知道嗎……其實啊,剛剛說的小莊園就是那個女人住的地方!』法蘭西斯故意左顧右盼一會,確認沒有旁人在,才壓低嗓音說道。 『你到底要我幹嘛?』他知道對方一定有所打算,但就是抑制不了問的衝動。 『慢慢來嘛~事情才講到一半呢。原本我們家想將那座莊園轉手讓出,但公告許久都乏人問津,我閒來無事就去調查了那座小莊園的來由……後來發現到一個驚人的事實!就是……』法蘭西斯像是釣人胃口般,故意在最精彩的地方停下。 『喂!你不要話說一半!』他著急的催促。 法蘭西斯突然收回嘻皮笑臉的態度,他低聲認真地說道:『我提出的條件是……請你獨自在那裡住三天。我會把所有事情都告訴你,那個女人、那首詩……還有那些安東尼奧隱瞞的事情。』 心底有個聲音要他不要鬧了,快點拒絕這荒謬的條件。 但只要一不小心想起了男人溫柔的側臉,以及拿起蕃茄的對自己揚笑的神情,關於這段日子的回憶都會接連湧現。羅維諾將手放在胸口,記起對方寂寞又溫柔的笑容,自己又為了那個微不足道的拒絕而隱隱作痛的胸口…… 「去死吧!混帳畜生!……都是你害我答應這該死的條件!」羅維諾咬牙切齒的低咒,這句話似乎讓鄰座開車的那人綻開笑容。 他們在暮色昏黃之際抵達目的地,當羅維諾剛從車上看到那棟房子時,立刻湧起強烈的回家念頭。那個莊園一看就知道久未有人管理,庭院裡大樹的枝葉已經半遮住房子的視線,透過生繡的雕花鐵門可以看見野草已達到膝蓋的高度,而不時從樹叢裡傳來的貓頭鷹叫聲,更讓人心底一陣發涼。 「怎麼樣?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唷。」法蘭西斯挑釁十足的話。 「誰、誰說我要回去啊!我我、我只是想問這房子有燈嗎?」羅維諾逞強的回應,硬是將開始發抖的雙腳併攏。 「哈哈哈,這間房子年久失修,怎麼可能會有燈光呢?我已經幫你準備好蠟燭啦~還貼心地幫你準備了三天份的食物唷,飲水可以使用後院的井水。」法蘭西斯交給他一捆蠟燭,羅維諾一想到深深夜晚只能倚靠這微弱的燭光,就很想逃回車上去。 「還有還有~」法蘭西斯似乎還覺得他不夠害怕,奸詐的補充最後一點:「我差點忘了告訴你最重要的事,聽曾經幫忙整理這裡的女僕說午夜十二點,有個女人會穿著白色的洋裝,在這棟房子裡散步,還有不少人看見白色的影子亂飄唷……」 「啊啊啊啊啊!!──」羅維諾發出尖叫,法蘭西斯哈哈大笑拍拍羅維諾的肩膀,滿意地開車揚長而去,留下嚇到腿軟的羅維諾。 那棟房子在昏黃的暮色裡佇立,從破損的玻璃窗望去只能窺見一片黑暗。 他在大門前躊躇了將近二十分鐘,天色越來越暗,待在原地也不是辦法,最後羅維諾才膽戰心驚的推開發出嘎吱嘎吱聲的雕花鐵門進去,及膝的野草刮過自己的褲管,微小的蟲鳴聲悄悄迴盪。 羅維諾吞吞口水,來回深呼吸幾次,顫抖著雙腳踏出第一步。他慢慢地走近那棟房子,但不急於進入屋內,他決定先勘查房子四周的環境。 「這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啊?……」當他走到房子後方時不禁發出如此低喃。這裡是一處荒廢的小花園,噴水池長滿青苔,連應該在噴水池上傳遞愛意的愛神邱比特也顯得蒼涼,無人修剪的花朵反倒是開得恣意爛漫,羅維諾在圍牆邊發現法蘭西斯口中的那口井,打起來的井水十分清甜。 「……蕃茄?」 羅維諾再次確認那株獨自生長在花園的石頭堆旁,看來生氣勃勃的植物。鮮紅的果實在綠葉烘托之下更顯可口,他伸手摘下蕃茄,手中的東西立刻讓他聯想起某個傻裡傻氣的人,那個擅長煮各種蕃茄料理的混帳,總是愛煮一桌滿滿的蕃茄料理,以閃亮的眼神望著他,期待自己能表現出一丁點高興的神情。 「安東尼奧畜牲……都是你害我要自己一個人住在鬼屋裡面。」不禁把手中的蕃茄當成那個人,羅維諾開始對著蕃茄抱怨,而不知不覺心中驚慌的情緒也逐漸平撫,嘴角揚起一絲微笑。喝幾口水解渴後,他握著那顆蕃茄推開房子的大門,印入眼簾的是預期中的昏暗。 點起蠟燭,光影搖曳。 房屋的內部並沒有像外觀般殘破,不過看得出因年歲的侵蝕而逐漸傾圮的痕跡。破損的水晶吊燈只能藉由晚霞折射出過往的璀璨光芒,原本奢華的布幔被老鼠咬得坑坑洞洞,畫作也因無人保養而毀損,他只能藉由這些物品來遙想當年此處的美麗。 羅維諾戰戰兢兢地走過一樓的房間,偶爾會被突然竄出的老鼠嚇到大叫,但大致的過程還算順利,時間已經進入夜晚,最後他決定選其中一間做為今夜的棲身之所,等明日早上再搜查其他地方。 羅維諾把燭台放在身旁,蠟燭那微弱的光芒實在無法給予更多的安全感,簡單地吃完法蘭西斯給的糧食後,他就急忙用毛毯蓋住全身,催眠自己快進入夢鄉,可惜事與願違,他只能睜著眼睛望著夜越來越黑。 「快點讓我睡著啊混帳……」對著空氣不停抱怨。 羅維諾伸手從行李拿出音樂盒,今天臨走之際,明知道這東西沒什麼用,最後還是將它放進了行李裡。轉動齒輪,《月光》溫柔的音符流過整個空間,羅維諾發出一聲安心的輕嘆,所有焦躁的情緒如退潮般逐漸遠去。他側身躺下,將毛毯蓋過頭,耳際繚繞著樂音,他握著那顆蕃茄,終於沉沉睡去。 當羅維諾隔日被吵雜的鳥鳴聲給喚醒時,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在這棟鬼屋渡過一夜。昨日朦朧的一切在陽光下清晰呈現,詭譎的氛圍盡然散去。鴿子在滿是煤灰的壁爐上築巢,羽毛未豐的雛鳥們正好奇地盯著自己看。他所待的這個房間似乎是起居室,旁邊是木板都已掀開的衣櫃和壞掉的床,自己昨夜就睡在靠近門邊的地板上。 羅維諾伸伸懶腰,活動僵硬的四肢,開始展開一天的探險。 到處都有阻礙通行的東西,例如只剩三支腳的椅子和不知從哪來的鏟子。他推開障礙物,小心翼翼的走在腐朽的地板上,一樓的房間昨晚大概都已經看過了。羅維諾望著那似乎隨時會崩塌的樓梯憂心忡忡,萬分小心地踏出腳,當他抵達二樓時驚訝地瞪了眼,二樓仍有好幾間房間,而最大的那房間似乎是主臥房,他朝那個房間走去。 除了玻璃窗破損以外,似乎有人特意打掃過,這裡沒有像其他房間那般荒涼,房間裡的大床有著精緻的雕花裝飾,還鑲著小幅的聖母像;一大排書櫃上雖然覆蓋著厚厚的灰塵,但都整齊地擺滿了書,他屏息地注視著牆上的那張畫──是照片裡的那個女人,穿著白色洋裝,淺淺的微笑。 羅維諾開始著手翻閱書櫃上各式各樣的書籍,偵探小說、詩集、烹飪書和厚重的文學作品等等,他拼命找尋關於這個女子的資料,但最後還是一無所獲。他嘆了口氣,下樓吃遲來的早午餐,並且到庭園裡打點水喝,休息一會就再度回到樓上再次開始進行搜索的任務。 太陽逐漸西斜,他起身活動因為彎身閱讀一整天而腰痠背痛的身體。 『Letitia』,列蒂西雅,應該是這位女子的名字。 這是他唯一掌握到關於那個女子的情報,有好幾本書上都寫著這個屬名。不久他在最後一排的書櫃裡發現目前最大的線索,一本農業栽培書的扉頁上寫著安東尼奧的名字,而這個新發現讓他更在意這名女子,看來她絕對跟安東尼奧一定有不尋常的關係。 羅維諾拿出法蘭西斯給他的信,這是讓他來到這裡的原由,法蘭西斯留給他太多零碎的暗示,只留他一人摸索,為散亂的線索煩惱不已。夜即將到來,涼風開始吹起,忽然感到寒冷的他突然強烈的思念起那間擺滿破銅爛鐵的舊物店,那個有人等待的場所,那個有著溫熱食物的餐桌…… 想念那個人,或許這才是真正的原因。 羅維諾喃喃自語:「是不是回去算了……反正那傢伙的事也與我無關吧……」伸手抹過自己的臉頰,發現滴落的溫熱液體。他倚靠在櫃子,丟開手中的書本,掩起酸澀的雙眼,意識漸漸模糊。 當羅維諾再度醒來,發現自己剛剛累到不自覺睡去,他揉揉雙眼,發現自己什麼也看不到,身處在完全的黑暗之中,羅維諾感到一陣驚慌失措,盲目地摸索四周想找到蠟燭,才想起蠟燭被擺在樓下。突然一道閃電劃過天際,轟隆的雷聲接連打下。 慌亂間他撞到櫃子,似乎掉出某個東西。 他反射性地拾起那樣物品,在閃電的光亮中匆匆一撇。 「音樂盒?……不對!我的音樂盒擺在樓下,但這個……」 羅維諾震驚的想再次查看手中的物品,但是沒有任何的照明工具。在剛剛的那一瞬間,他肯定看見了自己的音樂盒,不應該說,是跟自己擁有的那個幾乎相同的音樂盒。 「等等,這個的東西怎麼會在這裡……」 音樂盒,安東尼奧,音樂盒……這兩條平行線卻意外地交會於此。 這個發現頓時讓他混亂不已,他回望房間的門。 在轟轟作響的雷鳴裡,似乎隱隱約約傳來有人走動的腳步聲。 20101101AM0148 我可以趕得完!我可以趕得完!───啊啊啊!!!(自我暗示) 小鎮本開始預定囉,詳請請至網誌。 |